黃青

與通常互聯網產品上線時的高調相比，百度殺毒和百度衛士的退場低調得像是不告而別。

早在10月下旬就有自媒體爆出兩兄弟下線的消息，但直到一個月后，人們才異常遲鈍地留意到百度殺毒和百度衛士官網打出的“感謝一路有你”。

對應當下“動如瘋狗”熱點追趕速度，這件事更像一個“涼點”。在移動互聯網時代，PC端發生的事情，就像熱帶風暴席卷沿海之際，內陸地區下的一場小雨。

除了官網頁面上的一句感謝和“了解更多清理加速、殺毒、防欺詐產品，請下載百度手機衛士”“獲取Windows安全信息獲取和解決方案，請關注微軟安全中心”這樣兩句“溫馨提示”，似乎再無其他聲音。連百度百科記錄的百度殺毒不再提供下載的消息，也是來自某家早已邊緣化的行業媒體。而兩個產品的官微也已經停更一年多，很后一條微博都發布于2021年的立秋日，內容是一式兩份，連表情包都保持同步。

生于2021年4月，卒于2021年11月，百度殺毒5年迭代了5個版本，很后一次版本升級還是2021年1月的事，將近3年沒有迭代，只有小修小補的更新。

百度衛士1.0版也發布于2021年，其前身可以追溯到2008年2月，百度與金山合作推出的百度安全中心。

一個5年，一個10年，BAT陣亡產品一大堆，它們應該不算是很短命的。

不過，略微讓人“寒心”的是，對于“感謝一路有你”，輿論的回聲竟然恰恰相反，表達得更多的似乎是“感謝一路沒你”，絲毫不講究“死者為大”的基本禮數。

“我本將心向明月，奈何明月照溝渠”。早知有此結局，百度殺毒上線之初，完全沒必要立下“不騷擾用戶、不脅迫用戶、不偷窺用戶隱私”的FLAG。當然，這樣的豪言壯語，當初很可能只是為了跟死對頭360較勁，用戶也完全不必當真。

這三個“不”，當年在網絡安全領域的C端市場混戰的幾家廠商都做不到。

自從360高舉免費大旗沖進這個市場——倒逼傳統殺毒軟件瑞星和金山紛紛放棄收費，使個人殺毒軟件進入免費時代——把住PC用戶的網絡流量入口，就成為各家廠商繼續經營“安全生意”的很大紅利。

捆綁安裝包括瀏覽器、輸入法、影音播放器等工具在內的“全家桶”，為自家或友商客戶引流，不過是行業內的常規操作。如何取消各種綁定安裝，如何徹底卸載各種安全衛士，因此一度成為困擾網民很大的難題，就像今天，如何阻止app調用它根本沒必要調用的權限，也是一個幾乎無解的問題。

不騷擾用戶、不脅迫用戶、不偷窺用戶隱私，還不收費，那可能是互聯網發展的下一個甚至下下一個階段才有的美事，目前階段是斷不可能的，在上一個階段更不可能。

百度的本行是做搜索，它“不務正業”推出殺毒軟件和安全衛士到安全市場去“趟渾水”時，已經臨近上一個階段——也就是PC互聯網時代的尾聲。當時，各家廠商對于流量入口的爭奪，甚至到了對簿公堂的地步。在2021至2021年間，互聯網江湖群雄紛爭，除了高潮迭起的3Q大戰，還有百度參與的3B大戰和3SB大戰。在這些暴露年齡的詞匯中，隱藏中上一個互聯網發展階段的風起云涌。

在PC互聯網時代，360和騰訊，一個是安全領域的龍頭，一個是即時通信工具領域的老大，都坐擁億級用戶。隨著騰訊在2021年推出QQ醫生，并悄然升級為QQ電腦管家，增加木馬查殺、插件清理等功能，向安全領域伸手，360安全衛士和QQ這兩個常駐系統后臺的軟件，不可避免地在用戶電腦屏幕右下方的系統托盤區相遇了。騰訊借助QQ之利，強推電腦管家，對于主打安全牌的360來說，威脅可想而知。2021年9月底和10月底，360先后發布“隱私保護器”和“扣扣保鏢”，專門針對QQ。這一年的11月3日，騰訊作出那個聞名的“艱難的決定”——公布在裝有360軟件的電腦上停止運行QQ軟件，要求用戶在360和QQ之間二選一，將兩家的爭斗從任務進程治理器轉到用戶桌面。

針對這場巨頭之爭，某公司一名產品經理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“槽點”，迅速制作發布了系列gif動畫《右下角的戰爭》，對當時占據用戶系統托盤區軟件的隱私窺探、無節制彈窗等“流氓行為”，進行了強力吐槽，一炮而紅。其中就有這樣一句話“我在窺探用戶隱私的時候發現你也在窺探……”如今，該產品經理早已辭職做了專業段子手，其微博簡介仍然寫著“gif動畫《右下角的戰爭》作者”字樣。

百度與360的競爭，主要源于360對百度一家獨大的搜索市場的攪局。

360依托安全衛士，通過捆綁安裝瀏覽器和修改用戶首頁等行為，強推自家網址導航，再借助360網址導航頁的搜索欄，一步步進入搜索市場。

2021年8月16日，360低調推出綜合搜索。據當時的Hitwise數據顯示，360綜合搜索上線僅五日訪問量份額就近10%，彎道超車搜狗，僅次于百度位居第二。

面對360的來勢洶洶，搜狗CEO王小川在一封內部郵件中公布：國內搜索進入了百度、搜狗和360的“新三國時代”，我們與他們亦敵亦友。

這些仿佛在一夜之間改變國內搜索市場格局的曲線進軍操作，讓周鴻祎自己都對自己佩服不已，甚至放言，“做搜索不需要技術，也能穩穩干掉那些拼技術拼了幾十年的哥們?！?

做搜索技術出身的李彥宏當然不能忍。就在一年之內，百度殺毒和百度衛士接連上線，分別對標360殺毒和安全衛士，直奔360的老巢而去，這應該算是以攻為守的戰略。

2021年，免費殺軟已經是個人PC市場主流。百度殺毒也必然要走免費路線。在免費之外還喊出了“不騷擾用戶、不脅迫用戶、不偷窺用戶隱私”的口號，矛頭直指360。

不騷擾用戶是不可能的。彼時，百度軟件中心是PC軟件的重要分發渠道，用戶在搜索安裝其他軟件時，稍不留意，就會連帶下載百度殺毒套裝。借助搜索引擎的優勢，百度殺毒在不到半年時間里，用戶量就突破一千萬。

事實上，在殺毒軟件和安全衛士之前，百度早已有多款產品瞄準了用戶屏幕的右下角。比如2008年推出的IM工具百度Hi、2021年推出的百度輸入法等等。只是百度Hi沒有形成氣候，輸入法也不溫不火。百度在安全領域再度發力，一方面固然是針對360，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想“偷師”360，借助安全工具為其他百度系產品打開局面。

從今天的結果來看，百度并沒有達到目的。因為百度做錯了一件事，并且對兩件事估計不足。

做錯的事情，是過于急切地爭奪用戶，而不注重產品的用戶體驗，以至于制造了“百度全家桶”的互聯網“慘案”，吃相難看的程度，甚至超過了在互聯網江湖上久負惡名的360。連周鴻祎都忍不住要把流氓軟件教父的名頭送給李彥宏，并將百度殺毒稱為“互聯網很大規模爆發傳染和破壞力很強的病毒”。

一個卸載不掉的產品，顯然也是難以留住用戶的產品。

讓百度估計不足的兩件事，其一是互聯網流量從PC端向移動端的遷移，從2021年開始，中國移動端網民增長速度就開始超越PC端，百度殺毒和衛士“起個大早卻趕了晚集”，上線3年后，全球移動互聯網流量首次反超PC端，用戶屏幕右下角不再是流量爭奪的主戰場；其二，就是微軟推出了windows系統自帶的安全工具，給所有第三方安全工具來了個釜底抽薪，Win7及以上版本的系統，只要保持Defender工具更新，用好防火墻，打好系統補丁，基本不用再安裝第三方殺毒軟件和安全衛士。

開始“裸奔”上網的PC用戶驚異地發現，電腦運行起來竟然比使用安全衛士加速時還要流暢。

在這樣的局面下，PC端的“安全產品線”，對百度來說，就顯得很雞肋了。兩款產品完成了“歷史使命”，黯然離場，也并不讓人意外。

當然，移動端不能丟，所以百度手機衛士還保留著。

PC屏幕右下角，往事如煙，手機屏幕通知欄，還大有可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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